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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年清明,新疆阿尔泰山脚下清风徐徐,苍柏肃立。新疆军区某边防团官兵来到富蕴县烈士陵园,为长眠于此的烈士敬献花圈,表达哀思。
为烈士扫墓前,一位叫陈军的老兵曾三次给部队打来电话,请官兵代他到昔日老战友靳宝儿和赵希贵的墓前点根香烟,祭奠英灵。
60年前,老兵陈军的两位战友在一次剿匪中遇伏牺牲,迫于战斗形势紧张,陈军将他们就地埋葬。
为了老战友的英灵得以安息,年近九旬的陈军从海南到新疆,三次跨越万里寻找当年战友的埋葬点,终于心愿得偿。
苍髯浊泪问故友,一花一酒总相忆。今天,就让我们一起听听他的故事。
退伍时,他把一句承诺打进了背包:
“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你们。”
陈军老人(图片由本人提供)电话里陈军的声音清朗而洪亮,听起来完全不像是83岁的老人,虽然已经离开部队多年,但言谈中始终带着军人的英气。
虽然今年清明不能如期来疆祭奠战友,但自从老战友的遗体被迁至烈士陵园后,陈军每年都从海南来到新疆,跨越万里来陪伴战友:“当年埋葬战友时我说过,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他们。”
陈军年轻时的照片(图片由本人提供)时针拨回60年前的9月,当时的新疆阿勒泰地区匪患猖獗,匪徒杀害干部、抢夺枪支,极大地影响了社会稳定。
陈军所在的公安内卫第三营奉命剿匪,部队追剿流匪至富蕴山区的密林之中时,运送给养的驼队遭到叛匪伏击,副班长靳宝儿随队增援,陈军和赵希贵则被命令留下看守马匹。
不料增援的队伍刚走,陈军他们也遭到了小股叛匪的偷袭,3名留守人员奋起反击。
21匹战马在弹雨中不断倒下,保护战马的赵希贵不幸被子弹击中,当场倒在了血泊中,等其他战友听到枪声返回时,赵希贵已经没有了呼吸。
战斗结束后,陈军才知道,副班长靳宝儿也在这次战斗中牺牲。他为了掩护刚入伍半年的新战士,被子弹击中了腹部,虽然随队的军医竭力抢救,还是没能挽回他的生命。
那场战斗结束后,为了及时追剿流窜的叛匪,陈军不得不就地埋葬了两位战友,大概记了一下位置,方便日后来祭奠。
“眼睁睁地看着战友在身边倒下,那种愤怒却又无助的场面时常出现在我梦里。”
北疆的剿匪战斗胜利后,陈军被调到新疆军区政治部工作,此后部队又经历了数次改编,直到年陈军退出现役,返回到家乡海南三亚。
让他没想到的是,再回到老战友的坟茔前时,已经是40年之后……
公里的跨越:
“只要我走得动,就一定要找到你们!”
离开部队后,陈军一直想重回当年战斗的地方,找到靳宝儿和赵希贵两位战友的坟茔,将他们迁至当地的烈士陵园,至少也要为他们立块碑。
然而,将近万里的路程和老人身体的状况使他根本无法启程,“寻找战友”的计划一次次被搁置下来。
直到年3月,陈军找到了当年的战友付雨农和苑柏青,说起当年牺牲在那场战斗中的战友时,几位老兵一拍即合,当即买了火车票,在家人的陪同下前往新疆。
汽车转火车,火车再转长途汽车,当时年逾六十的三位老兵在路上颠簸了半个月。
当来到当年战斗的地点富蕴县库尔特乡时,40年的时光使这里已经变得无法辨认,记忆中的地形地物都已不复存在,寻找一处山林中的坟茔变得无从下手。
陈军没有死心,他坚持要找找看。
荒芜的深山老林里,几个老人互相搀扶着,几乎一寸一寸地走过去。
有的时候,他们白天就在山里面啃馒头,边吃边找,夜里就露宿在山林中,睡醒了接着找,这样找了十天十夜,期间陈军因高血压发作几次晕厥,而老战友的坟茔仍然沓无踪迹。
无奈之下,家人只得一边拜托当地的县政府继续寻找,一边劝老人返回了海南。
从这之后,陈军念念不忘寻找老战友坟茔的义务,身体略有好转就来疆寻找,但两次均无功而返。
随着年龄越来越大,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,劝他放弃的人也越来越多。
“只要我还走得动,就一定要找到你们!”这句话,陈军面朝着莽莽的阿尔泰山,对逝去的战友说,也是对自己说。
老战友的坟茔前,他号啕大哭:
“这一等,让你们等了53年!”
几次来疆,几番寻找,老人寻找战友墓地的消息在富蕴县库尔特乡传得人尽皆知。
年5月,当陈军再一次钻进富蕴县南部的山林时,时任库尔特乡副乡长的恰尔旦找到了他,带来了当年埋葬老战友的地点信息。
原来恰尔旦还年幼时,随父亲放牧时曾路过一处坟茔,父亲告诉他,那里埋葬的是当年剿匪战斗中牺牲的解放军战士,父子二人时而还会祭奠一下。
得到消息的陈军饭也顾不上吃了,拉着恰尔旦就走,一直来到邻近山谷的一处山坡上,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土包前,陈军抑不住激动和伤心,蹲在坟前号啕大哭,任谁也拉不起来。
“没想到,这一等就让你们等了53年!”
墓虽然找到了,但当说起迁墓时在场的人都犯了难。没有墓碑,没有标识,仅凭着恰尔旦父亲留下的只言片语,谁也不敢断定这里安葬的是靳宝儿和赵希贵。
幸好天可怜见,在驻地群众的支持下,烈士的尸骨重见天日,还未完全腐化的军帽证明了他们的身份。
年7月,在富蕴县政府和部队的帮助下,陈军扶着战友的灵柩,将他们迁到了富蕴县烈士陵园,完成了自己多年前的心愿和承诺。
陈军老人这个清明无法过来陪伴战友,他已经预订了下个月的机票,来看看两个老战友。
陈军老人寻找战友墓地的故事感动了无数人,一茬茬官兵代替老人成了守墓人。
如今的烈士陵园,常常会有官兵和群众前来祭奠,但陈军还是每年都会来到墓前,为老战友点根香烟、倒瓶烈酒,再陪他们聊上一天……
老兵陈军的故事讲完了,这是他的故事,可能也是很多老一辈军人的共同记忆。
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,作者多次向陈老询要照片,老人寻找战友,祭拜战友时都没有影像资料留存下来,他只找到自己的两张近照和两张年轻时的老照片,再无其他。
也许因为很多原因,还有一些先辈烈士的坟茔至今没有找到,至今没有人去证实”它“的身份。我们祝愿这些英雄无论”身处何地“,都能安息。
我们不曾忘记你们,也不会忘记你们。
(作者:王子冰肖国涛)